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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情此境   亡者黯然


史可鉴


她胳膊上的疤痕难以数计。她一手拿着旧抹布,一手拿着上光剂,走进房间。这间房并不重要,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。房间的西墙上有一扇窗户。窗户的下面是一张大斗橱,在斗橱上交叉叠放着三个大桌巾。每个桌巾上放着一幅镶金框的照片。

她站在橱旁,喷了些上光剂,就一直不停地擦拭,上光剂泛起的涡漩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,继而渗入斗橱,橱面洁亮一新。接着,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掸子。

掸完第一幅照片,把它放回原处。又将照片前的一些小物件——军徽拿来起,小心翼翼地抚摸着。动作甚是优雅。

她说:“你生前是我的丈夫,我爱你,你是我的。我为你做饭,为你理家,为你生儿育女。我爱你。但这一切都已被掠去。他们掠去了你的生命,将这些留给我。他们说:这些会使我记住你,为你而荣。我的生活会因为你的荣誉而更有价值。

然后又将那些徽章放回照片前。

她又掸了第二个像框。放下掸子,拿起这张照片前的勋章,将这些勋章在两手之间交替滑来滑去。

她说:“你是我的长子。我的眼珠子。你健壮如牛。我从心里往外喜欢你。我期望你在我身边长大成人。我眼见你在体育上和学习上出类拔萃。他们说:收下这个。你留给我的回忆伴随着我的生活”。

她将那些纪念品放回到照片之前。

她拿起掸子掸最后一张照片。将照片放下,她拿起又照片前的纪念品,将其紧紧握在手中。

她说:“你是我的小儿子。我娇惯你,格外疼爱你。记得只是在你小时候,调皮地从道旁跳向疾驶而过汽车。被汽车弹回而你却安然无恙。然后大笑着飞奔而去。我会责怪你。可待你长成人了,好运却没有伴随你的成长。你躺在担架被抬了回来。他们给了我这些勋章。他们说,拿着它,纪念他。

她将那些饰品放回原处。

接着又蹲下来擦拭军靴。在斗橱的下面一字排开放着五只军靴,等待着它们的主人来穿。她将每一只军靴都擦得油光发亮。

她拿起抹布和上光剂来到茶几旁边。这茶几由于沙发的遮挡没有阳光直射。她小心翼翼地将上光剂喷洒在茶几面上,生怕弄湿了上面的桌巾。桌巾上面是一幅照片。她用掸子掸完照片后,将它擎在手中,端详了好一会儿。接着吻了一下,将它放回原处。

她又来到靠西墙放着的一张桌旁,这是一张折叠桌。桌子的上面铺着大桌巾。桌巾上放着两张照片。她将桌子擦拭一新,又掸去照片上的灰尘。她拿起照片又是一阵端详。接着将两张照片紧紧拥在胸前。继而又放回原处。

她去了趟厨房,拎回一只桶,将其放在桌前。接着她从桌上抽出一长物,跪在地上,将桶放在两膝之前。她将那军绿色的物件擎在面前。接刺刀出鞘,她迅速地在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。血喷涌而出,顺着胳膊流向指尖,滴入桶中。

她说:“喝了吧。我希望你别望了我。我愿为你而死。嗷,嗷......”她象狗一样嚎着。

她说:“我别无所有,仅有鲜血。喝了吧。愿你哽咽而死,愿你被诅咒而亡,直到我为此而死——不,我不会死。我仅有一条性命了!告诉我为什么要断去我的臂膀。告诉我!我要知道你为什么将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。将戳入我体内的长矛刺透我的胸膛吧!!我受够了。嗷,嗷......”她象狗一样狂吠。

她又连划数刀。望着自己的鲜血从翻开伤口飞溅而出。

她说:“我来告诉你伤口为什么不会愈合。因为它化脓。你给我这些小东西来止血。我不想要这片忠诚的激情,也不愿要这些徽章。我要我的男人。你什么时候能听到我?世间没有英雄。只有负担。在我的灵魂深处承担着人类的负担。你能看到吗?我被谓之大地母亲,你们却来践踏我!嗷,嗷......”她象一只挨打的狗惨叫着。

她胳膊上的伤疤难以数计。一手拿着旧抹布,一手着上光剂,她走进房间。这间房并不重要....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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